遊子情: 粟米羹

2020年12月 

林夕心

提起粟米羹,南北的做法各有不同。北方多以玉米、鹽、糖、水澱粉,最後將雞蛋打散,沿著鍋邊慢慢地用勺子潑灑,形成蛋花;而南方還會加上馬蹄粉、豬肉也會用雞蛋事先拌勻。夏秋交界之際,這道湯羹似乎是我最愛的美食。

淺口鋁碗的蛋花粟米羹

提起粟米羹就不得不提到我的三姨丈。他並非專業的廚師,可是所有經過他手的食物都會變得十分美味,似乎食物最深層的美味都被調動出來。小時候每到夏天,我總喜歡去三姨家「頭髮胡同」的院子裡住上一陣子,每次都吵著要喝粟米羹。那個下午,三姨丈說:「自己做一碗粟米羹試試怎麼樣?」我很興奮地開始幫忙準備。那時候的我七八歲,端著差不多要和我一樣大的一個鋁盆到院子裡,兩支馬扎兒在盆的各一邊。頭頂是一棵大大的槐樹,一片恰好的蔭涼之處落在我們的頭上。三姨丈做粟米羹不需要很多用具,只需要一把菜刀。他很利落地把玉米放在盆裡,用剛剛從院子里水管接出來冰冰涼的水把玉米沖洗乾淨。然後用菜刀背,一道一道地把玉米粒從棒子上刮下來,他的手飛快地動,有的時候一下下「刷刷」的聲音偶爾會配合到樹葉被風吹響的「沙沙」聲。而那些玉米沒有那麼聽話,會跳到盆裡的任意一個角落。三姨丈看我咯咯地笑,遞給我一把大勺子:「試試吧!」我興致勃勃地拿起勺子。呀!玉米粒並沒有那麼容易掉下來,真要費點力氣,但這卻是一件十分快樂的事,看著金黃的玉米粒在手邊、在盆裡跳動著、飛舞著,陽光下好像真的像一顆顆躍動的小金豆,輕鬆而愜意。任務完成,三姨丈將所有的玉米粒倒進鋁鍋。開始了他的「大工程」,不一會,香噴噴的粟米羹就做好了。三姨丈是個極其樸素的人,他把金黃的粟米羹裝在淺淺的鋁碗中,格外別緻,金色、銀色交相呼應。直到如今,在我的印象中,似乎粟米羹就是要放在鋁製的容器中才算真正的粟米羹。處暑十分,喝上一碗這樣的粟米羹,似乎已經嗅到了秋日的芬芳。

素粟米羹

20年前,北京陸續開始拆遷工程。「頭髮胡同」也沒有逃過這樣的命運。拆遷後,我似乎就沒有吃過粟米羹,又或者說是沒有吃到我印象中、在槐樹下做成的金銀交相呼應的粟米羹。一晃十幾年過去了。當我再次想吃粟米羹的時候已經患了雞蛋過敏症。當我再次說想要吃一碗粟米羹的時候,本以為無望,三姨丈卻說「等著吧!」。幾天之後,三姨帶著一壺熱騰騰的粟米羹來到我家。我打開一看,竟然是素的粟米羹。問了之後才知道,三姨丈用了很嫩的豆腐,用極其精緻的刀工將它們片薄,然後微微炸了一下,在粟米羹出鍋前像雞蛋一樣,和水澱粉慢慢順著鍋邊撒下去,攪拌。這口感!像極了蛋花,但是又比蛋花多了一分韌勁。

這碗粟米羹雖然不是用淺口鋁碗裝的,但卻是第一次,在我心裡,它勝過了兒時槐樹下淺口鋁碗的粟米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