遊子情: (鄉土情濃) 「正氣」的臘八粥

2019年4月
林夕心

臨近「臘八」,總是想起要熬一鍋熱乎乎的臘八粥,所以有空的時候就開始蒐集熬粥的材料了,因為想要熬一鍋真正的臘八粥並不是那麼容易。自從十年前來到英國,臘八粥通常都是熬簡化版的,因為想要湊齊白米、紅棗、蓮子、核桃、栗子、杏仁、松仁、桂圓、葡萄、白果、青絲、玫瑰、紅豆、花生等等不下20種材料實在不易。而其實自從外公過世之後,每年的臘八粥在我心裡都是為了紀念「正氣」的外公。

冬日與臘八粥

直到今天,冬天似乎仍然是我最不喜歡的一個季節,然而小時候在這個季節當中有件事卻是我萬分期待的,就是臘八那天一碗熱乎乎、甜絲絲的臘八粥,這一碗粥聚集了我所有愛吃的食物原料——玫瑰餅裡的玫瑰、蓮子羹的蓮子、栗子糕裡的栗子、紅豆沙的紅豆、白果粥裡的白果;然而最讓我覺得這一碗粥香甜的,是外公的心。
小時候身體不好,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,每年臘月初七的時候,外公都會擺上一桌子五顏六色的原料,仔細地配比分類,邊碼放邊看著我笑,說:「我們丫頭身子弱,喝了這粥補補身體裡的正氣,那些邪病就都跑嘍。」這一鍋臘八粥通常不是到了臘八才熬,初七吃過晚飯,外公就開始拿出那個巨大型號的粥鍋,把材料一份份倒進去,點火開始熬。那一整個晚上,他都是不停地往返穿梭於廚房與臥室之間,一向節儉的外公那一晚卻會讓廚房的燈一直亮著。第二天早上起床後,他會把粥開小火再煮上一會,讓粥變得更加濃稠。在我吃早餐的時候,他就會瞇起眼睛笑呵呵地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臘八粥。很小的時候,通常貪戀的是臘八粥的香甜;後來稍微長大一些,讓我覺得香甜的往往是外公那整晚細心、耐心的愛。這粥喝了之後,的確滋補身體的氣力,而我卻認為並不是粥本身的材料滋補了氣力,而是外公那份用心的照料化作正氣,讓我全身都充滿氣力而變得暖和。冬日,也因為有著這香甜的愛的期盼,變得似乎沒那麼惹人厭煩。

臘八粥裡的「箴言」

外公是個機關的中級幹部,在我印象中,他總是很節儉,家裡經常有人提著大包小包來探訪,而他們大多數人都是原樣提著東西回去。有一年,正值臘八,我們一家人正圍坐在桌旁喝著香甜的臘八粥,來了兩個人提著東西,他們拉外公到隔壁去說話,只聽外公大聲說:「你們請回,恕我不遠送。請不要打擾我們一家人喝正氣粥。」外公坐下,我看著他,他說:「喝粥,記住喝了正氣粥,做人的正氣是永遠不能丟的。」這句話自從那年就刻在我的心裡。這幾年喝臘八粥的時候,我總會想起外公那年說這句話時的情形。大概是「正氣」的臘八粥喝太多了,在國內的圈子裡時不時會聽到那些所謂的「成功人士」調侃議論我說,不知道我是太天真還是太傻,有錢不會賺。每次我聽到這些都會在心裡想:我正氣的臘八粥喝太多了,但這碗粥我會繼續喝下去。錢不需要賺太多,最重要是年年喝臘八粥的時候,想起外公的「箴言」,我的心中還是湧出「正氣」。
我想這鍋「正氣」的臘八粥是我成長愛的氣力,是我行走人生路的氣力,是在這個紛亂繁雜的世界,我心溫暖的氣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