遊子情: 我在街上摘下口罩

2020年4月     

熊燕

我的故鄉武漢封城的那個週末,我人在巴黎,正要去參加主日崇拜,在那個聚會中,我會見到一個姐妹。這個姐妹在巴黎一家奢侈品店工作,在歷史性的1月23日週四,她接待了我的故鄉同胞,而且是完全「裸露接待」:沒帶口罩,更無眼罩、防護服。

自從封城以後,武漢疫情的訊息哪是日新月異,簡直就是張牙舞爪,鋪天蓋地!訊情以洶如滔滔洪水之勢,傳遍全國,現在也「浪跡」多國大地!「你別擔心,我會戴口罩的。」她很細心,猜測到我的顧慮。「用吧?」「真的有這麼恐怖嗎?」

巴黎藥店的口罩幾乎一夜之間,被華人一掃而光,藥店掛出「商品售罄」的牌子,都是中文的。不過,在遙遠的法國,當下看上去,還是吃飯睡覺,風平浪靜。

到教會後,有個姐妹遞給我一個口罩,並示範正確的使用方式。聚會中,除了兩個感冒戴口罩的台灣人,就是我的那位奢侈品店工作的女友和我,兩人戴著藍色口罩了,其他人都「裸臉」。聚會結束出來後,走在巴黎的街上,我仍然戴著口罩。

小時候也戴過口罩,那是在冬天。武漢冬天濕度大,氣溫還沒到零下就會感覺寒冷刺骨,棉襖棉褲圍巾也不夠,加個口罩似乎就塞住了寒風長驅直入的渠道。

「您好,女士,您穿得很暖和啊!」我被一聲法語,從多年前武漢三鎮的漢腔楚調拉回眼前的巴黎。已經是中午了,一個父親推著嬰兒車,車把上一邊掛著裝了大蔥和土豆的袋子,一邊是一包嬰兒尿布,他在催趕身後磨蹭的小女兒;一個打扮整齊的老太太挽著身邊老頭,應該是她先生的手臂,正在趕去訂了座的餐館。

我從大街兩邊成排的六、七層灰白色石砌和紅磚牆的居民樓抬頭望去,明淨的藍天,此時仿彿如一方巨大的口罩,把天外不明來客擋住在外。我扭過頭,一個法國人靠近我身邊,帶著有點奇怪的笑容靠近我。我看了他一眼,沒搭腔。

「哦,抱歉,不打擾您了,祝您今天快樂!」看我無語,他有點尷尬的與我拉開距離。

「啊,沒事,我也祝您今天愉快!」我有點心軟,別人沒怎麼冒犯我呀。

好不習慣,感覺喘不過氣來,原來我是戴著口罩在說話!而放眼望去,滿大街,就我一個人鶴立雞群地在臉上「遮了塊布」。剛才那個法國人一定是見我臉上的口罩,以為我在「宣告」:我是個攜帶病毒的病人!我怎麼沒把他嚇跑呢?他居然還靠近我,是好奇嗎?不怕被傳染嗎?

講到現代口罩,人們公認的發明者是德國病理學專家萊德奇。1895年,萊德奇發現並認為人們講話的帶菌唾液也會導致患者傷口惡化,於是建議醫生和護士在手術時,戴上一種用紗布製作、能掩住口鼻的罩具。實踐後證明果然有效,病人傷口感染率大為減少。各國醫生紛紛採納萊德奇的建議,後來經過一位法國醫生改良,現代口罩就誕生了。

但是,面對風聲鶴唳的武漢肺炎新冠病毒,法國報紙和衛生部長都在敲鑼打鼓地說:「不要恐慌!平安無事!」他們認為,口罩對有帶菌唾液的病人有用,如果你沒生病,口罩則沒必要戴。
從口罩發明最初的宗旨,是攔阻帶菌唾液對他人的危險來看,歐美人的邏輯是,如果你生了病,戴口罩的是你,而不是沒生病的我!那麼按著這樣的邏輯,一個人戴上口罩,就等於向周圍人宣布:「我生病了!」

對法國人來說,戴上口罩的人,等於舉著標語牌昭告身邊人:我是新冠病毒傳播者、一個危險的定時炸彈!身在海外的華人不能理解,這一歐美人的邏輯。對出現的一些極端案例,比如以防範自己保護他人的本意,戴著口罩走在街上,搭乘交通工具,結果被法國人另眼相看,甚至有在公交車上被眾人趕下車。

1月31日世界衛生組織WHO將新冠病毒疫情蔓延宣布為國際緊急事件後,巴黎地鐵還是沒有人戴口罩。法國最近又發現好幾個新增病例,法國衛生部又發佈新一輪警示通告,但仍然不減淡定色彩,通告裡並沒有強調必須戴口罩。

週六上午我在買菜前,進了我家附近的一家藥店。一位藥劑師向我介紹兩款口罩,並解釋口罩主要目的,是阻止口腔病菌噴射到他人。單層口罩幾乎沒有太大阻擋病菌的作用,最有效的自我防護措施是勤洗手,遠離帶菌者。

走出藥店,我回頭看到藥店燈箱上的綠色的盤踞蛇影。歐美藥店的招牌上,差不多都有盤蛇標誌,其淵源來自《聖經》所說以色列人的歷史。以色列人寄居在埃及為奴四百年,受盡欺壓凌辱。上帝差派摩西帶領他們離開埃及,返回流奶和蜜的故鄉以色列。一路上得到上帝保護的以色列人,卻心存敗壞,常常行惡,少有感恩之心,引發上帝的憤怒,使火蛇進入百姓中間,蛇就咬他們。以色列人中死了許多,有如瘟疫流行。

摩西為百姓在上帝面前認罪懺悔,立志離棄罪行,請求上帝饒恕。公義的上帝因摩西的代求,重新彰顯慈愛。祂啟示摩西製造一條銅蛇,掛在杆子上;凡誠心悔改,仰望銅蛇的人,便被上帝赦免和醫治。以色列人便扶老攜幼,一起懺悔,凡被蛇咬的,一望這銅蛇就活了。

目前人們焦急地期待抗擊病毒的疫苗能早日出現,來拯救身陷疫情危難中的百姓。可是,我們的真正盼望,不是口罩,不是在遙遙無期的疫苗上,而是要悔改,為著國家,為著自己,回轉歸向上帝,上帝才是世界和所有人的盼望和拯救!

上個週日,在巴黎街上,走著走著,我摘下了口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