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12月
紫竹

我的姨丈今年93歲了，年前一直獨居。表妹梅是他的獨生女，現在隨夫長住北京。她每年回法國兩次，探視父親和度假。

姨丈入住養老院

姨丈越來越老了，頭腦糊塗了。近幾年來，好幾次在深夜的街道上獨自徘徊，不知道回家。警察只能先送他到醫院過夜，再憑他身上揣的電話號碼打電話到北京，聯絡到梅後，才能送他回家。有一次在冬天的夜晚，姨丈從床上掉下來，無力爬起來，凍了一夜，直到隔天鐘點工到來後才發現。

姨丈已經到了不可以獨居的時候了，梅決定送姨丈去養老院。這是在今年頭一個深夜，姨丈被警察在街頭發現，送去醫院檢查身體，而他又偷跑出來，徘徊在街頭，被一好心人發現報警後的事。

親友們都認為這是最妥的安排，姨丈可絕不認同。初入院，他不吃不喝，不和任何人搭話，反反復復只說一句話：回家！回家！不到十天工夫，姨丈瘦了三公斤。醫護人員說，這是正常反應，時間久了就會習慣了。他們還囑咐家人，要斷了他回家的念頭。慢慢地，姨丈有些改變，他會自言自語，或破口大罵梅黑心爛肺，想害他早死。他要回越南老家。他吃不慣西餐，他能說的法語不足與人交流，他不能隨意走出大門，他完全與過去的生活習慣脫節，他度日如年。

最初，我們都不敢去探望他，因為他會拽住我們，哭著要我們帶他回家，鬧得不可開交，直到服務人員來安撫他，我們才得脫身。
在法國的老人哪，怎樣活法，各有不同。大體上不外幾種：居家與兒孫同住、獨居家中、入住養老院。這些都各有優缺點。

咱們國人講究老有所養、四代同堂。若兒孫孝順，老人得到好的照顧，自然有安全感，服藥、飲食均有人相助，但這得看兒孫是否有心有力。首先得有心，還得他們有力。下一代有他們的生活壓力，不是人人都有能力、體力和財力，居家照顧老人。照顧沒有自理能力的老人，兒孫們得齊心合力，才能辦得到。目前，巴黎華人較多採用雇請鐘點工、照顧家中老人的辦法。白天由雇工來照顧老人的衛生、飲食和外出散步，夜裡由家人照顧。

父神無處不在旁

獨居家中，兩老為伴，能夠自理就好。起居飲食，均按自己的喜好安排，沒有其他事務的干擾，但這得經濟上能夠自理，身體健康才行。一旦一人先走，那就困難了。

記得有一次我母親因摔傷腿骨住院，同房的一位89高齡的法國老人也是這樣。當她的兒子來探視時，他帶著連同吸管的水杯和鬆軟的麵包，餵她喝水，之後低聲地詢問她，可她不出聲。這男子對我們說，他想詢問我母親，這樣的傷會不會很疼？因為他母親患有早期老年癡呆症，又堅持獨居，夜裡從床上掉下來，不會起身。他在兩天後才發現，送院治療，而老人不會表達自己的感覺。

在法國，入住養老院之後，一般醫藥、起居飲食均有人照料，很安全的，只是孤單、寂寞無從排遣，需要重新適應新環境。另外，除非家境十分貧窮，政府才出手相助，否則住院費是很可觀的。

到老人院去探訪老人，感覺的氛圍是寂靜、沉悶的，舉目所見，是白髮蒼蒼、目光呆滯、枯坐輪椅上的老人。他們等候著生命最後一刻的到來。

我從心底感到從沒有過的感觸，父神離我們是如此地近，祂賜予人生命氣息，讓我們存活於世；當日子滿足後，我們都成了離別塵世的客旅，回歸神的懷抱。訊息是如此清晰，我們為何常為客居中的瑣事所煩憂？為至暫至輕的人世苦痛嗟嘆？

我握著姨丈的雙手，為他禱告說：「神啊，求您憐憫姨丈，不要拋棄他。在他未來的日子裡，與他同在，安慰他，讓他感受到你的同在，平安度過在養老院的日子。求你開姨丈的眼睛，讓他單單仰慕你，不再讓世俗的煩憂，隔絕了你對他的愛，禱告奉耶穌的名，阿們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