遊子情: 夏日的雪人

2019年8月     

林夕心

夏天的氣息日漸濃郁,冰淇淋店在英國各處都熱鬧起來了。走在威爾士小鎮的街頭,看到迎面一個六七歲的小女生手裡舉著冰淇淋滿臉喜樂地跑著、跳著。我看著她手中的冰淇淋,淡黃色和深咖啡色相互混合,大概是香草與巧克力兩種口味吧。不知為何,開車繼續前行的我,腦海中不斷出現女孩手中的冰淇淋,西南的海岸線實在是美不勝收,停下車,站在沙灘上吹著海風,忽然想到了北京的孩子都會吃的一種冰淇淋,名字叫做「雪人」。

雪櫃中滿滿的「雪人」

已經記不清究竟是幾歲第一次吃冰淇淋,也記不清我與「雪人」的第一次見面是何時,但是從第一次吃這種冰淇淋我就愛上了它,濃郁的牛奶香味和巧克力的味道混合在一起,在夏天有一種說不出的幸福。然而更加特別的是它的樣子,白色的「雪人」臉上鑲嵌著巧克力色的眼睛,頭上帶著一頂別緻的小禮帽。自從外公發現我喜歡吃冰淇淋不久,他就從工廠裡為我找了一台迷你的雪櫃。那時候,同學們都很羨慕我,90年代初,一台全部裝滿冰淇淋的雪櫃,大概是許多孩子的夢想。那一天放學回到家,忽然發現家裡多了一台白色的小機器,我問外公是什麼,他很神秘地讓我打開看看。我一打開,小小的雪櫃裡面堆滿了我喜歡吃的「雪人」。看著吃驚的我,外公說:「家裡的雪櫃冷凍室太小了,放了我們要吃的食物,就放不下你的雪人,所以我就從工廠搬這台回來讓你的『雪人』有地方住。」那一晚,我幾乎激動得無法入睡,外公的愛讓我覺得似乎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就是我。

蒲扇涼風與綠蔭「雪人」

外婆家的院子裡有一顆很大的槐樹,老槐樹的下面乘涼正好,特別是配上那一把搖一搖會「咯吱咯吱」作響的藤條躺椅。小時候夏天最享受的時刻似乎也就是躺在藤椅上,從濃密的樹葉中看著陽光只能從縫隙裡溜進來一絲絲,然後手裡舉著「雪人」冰淇淋,慢慢一口一口把它吞進肚子裡。每次躺在藤椅上舉起冰淇淋,看著陽光照在冰淇淋上,「雪人」的「臉」開始慢慢「冒汗」,我就想要對著它笑,知道覺得她要融化了才捨得吃下去。甚至有一次欣賞太久,白色的奶油「滴答」就掉在我的臉上,我還來不及反應,就聽到頭頂發出「咯咯」的笑聲,我起身看到外公、外婆坐在我頭頂的小凳子上搖著蒲扇。後來我才知道,那時候我喜歡的陽光綠蔭下的「雪人」之所以那麼愜意,是因為每次外公、外婆總會有一個人看到我躺在藤椅的時候,就在不遠處坐下搖著一把巨大的蒲扇,小時候的我竟然以為那是槐樹下自然就會有的風。直到外公、外婆都去世了許多年後的一個夏天,我再回到院子裡,發現槐樹下的空氣是靜止的。媽媽告訴我說,哪有那麼多微風陣陣的愜意。我才知道我喜歡的陽光綠蔭下的「雪人」,是蒲扇搖出來的愛。
今天偶然看到小姑娘手中冰淇淋的顏色和雪人一樣,不禁讓我想起那一個個夏日裡有「房子」住的「雪人」們,還有那綠蔭下涼風習習的「雪人」。這世界上有一種愛,可以細膩到讓你的心中總有個房子居住,日頭下總有綠蔭與習習涼風,這種愛叫做「外公與外婆的愛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