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界風情畫: 走近美國──新奧爾良印象

2024年4月

陳瑋

密西西比河緩緩地穿過美洲大陸，流入墨西哥灣。17世紀的法國，從西班牙人手裡搶過了這片土地，開始建立殖民地，取名路易斯安娜，在入海口建的港口城市取名新奧爾良。

販賣非洲黑奴的歷史

當偉大的拿破侖征服了歐洲，終於把皇冠戴在自己的頭上後，一個科西加的鄉巴佬搖身一變，成了皇帝，當然要大造宮殿狂建紀念碑的，手頭自然是很缺銀子了，於是在1812年把路易斯安娜賣給了美國，1,500萬美金的價格是以每平方英哩一元計算的。要說紐約的自由女神像，是法國人送給美國最大的禮物也不錯，但相當於歐洲面積的路易斯安娜，是件買賣，真收了錢的。從此以後美利堅合眾國中，又多了一個法國來的小兄弟。

密西西比是美國的母親河，流經的土地氣侯溫暖水分充足，是大規模耕種農業的福地。歐洲移民趕走土著印地安人，開始經營種植園生產糧食和棉花。有了無窮的土地資源，但還需要大量農業勞動力。這也難不住經過了工業革命的歐洲各國，還催生了近代史上，一個最大規模的世界貿易運動。歐洲各國從政府到民間，紛紛積極投入，目的就是搶劫和販賣非洲黑人，運到美洲殖民地去作奴隸。遠洋運輸船隊建立了，拿着皇家許可證的東印度和美洲公司，在殖民地是有權組建軍隊和法庭的，公司的董事會有最高的決策權，政府和議會則是代表公司利益的執行機構。這個政治傳統，至今仍然深深地影響着西方國家。

少數的白人要統治和管理人口眾多的黑奴和土著原住民，需要一套完整的制度和技術管理系統。文化和宗教則是殖民地建設的精神基礎。基督教信仰最核心的理念是愛，神愛世人，神就是愛。但早期的殖民地基督教倫理觀，神和人的愛並沒有包括野蠻人和異教徒。

美國南方除了天主教，還有新教福音派和英國聖公會的教堂，神父和牧師們除了為白人世界的靈魂得救服務，也為黑奴的宗教信仰準備好了不同的神學教材。對於被鐵鍊鎖着販賣到異國他鄉、終日勞苦的黑奴來說，他們今生的苦難是理所當然應得的懲罰，因為他們是犯了大罪受到上帝詛咒的、亞當的兒子該隱的後代。公義的上帝藉着白人的手來管教和統治他們，在今生必須受苦贖罪，死後才得永生和在天國的幸福。《聖經》中忍耐和順服當權者的教導，是最合適傳給黑奴們的天國福音，《出埃及記》和摩西的故事，當然不能出現在黑奴的《聖經》裡了。

歲月流逝，來自非洲的原始巫術宗教和天主教的某些禮儀混合後，竟然產生了一個新的宗教，在新奧爾良的黑人世界大行其道，慢慢地也進入了現代的白人世界。他們信奉萬物有靈論和宿命的人生觀，看手相除邪靈的小攤位遍佈街頭。女教主的墓地和故居，也成新奧爾良的觀光景點和信徒們的朝聖地了。

四百年裡大西洋和印度洋上漂過了無數的販奴船，數千萬的非洲人被鎖鏈帶到了美洲，世世代代成了黑奴。新奧爾良的法國人，把歐洲的生活也搬到了這個港口城市。這裡有高雅的藝術時尚，也有雄偉壯觀的哥特式教堂和市政建築，富裕的歐洲商人造起了精緻的歐式小公寓，買個美麗的女奴作情婦，她們地位特殊也有眾多黑奴的伺候。在歐洲備受貴族和教士欺壓的有錢平民，成了新大陸的貴族。

直到美國出了個小婦人斯陀夫人，也許是她的《湯姆叔叔的小屋》感動了林肯總統，才有解放黑奴宣言吧。他領導的北方政府，打敗了支持黑奴主義的南方聯盟，統一了美國。從此以後，詩情畫意一般的奴隸主文明，和那些優雅浪漫的貴族夢想被撕裂了，小說《飄(Gone with Wind)》的故事，是這段歷史最好的見證。

酒精大麻泛濫的城市

新奧爾良的機場和中心廣場，都是以一個黑人樂手命名的，他就是「爵士音樂之父」路易斯·阿姆斯特郎(Louis Armstrong)。滄涼深情的歌喉和穿雲裂石般的小號聲，是這位偉大的樂手永遠的紀念碑。爵士樂只有在新奧爾良，這塊特殊的土地上才能誕生，熱情洋溢的法蘭西民間音樂，與在苦難中呻吟的非洲黑人靈歌融合，銅管樂熱情奔放的旋律加上強烈的打擊樂的節奏，是爵士音樂的靈魂。新奧爾良是個爵士樂的世界，整個城市到處都能聽到它的聲音。城裡法國區內的幾條街道上，到處是酒吧和雪咖煙店，到處是晃蕩的醉鬼和躺着的流浪漢，到處是水準極高的，擊打着塑料桶和吹着號的街頭藝人。

筆者自己也會在晚上，選個音樂稍稍柔和點的酒吧，欣賞着台上的音樂，也聽着周圍人的閒聊，思緒萬千。曾經的殖民地租界上海，大概也是這般的光景吧，外灘和平飯店的老年爵士樂隊至今猶在。當今世界的藍調和爵士音樂的根，都在新奧爾良。喬治·格什溫的藍色狂想曲和德沃夏克第九交響曲，也都是從這裡的酒吧音樂裡找到靈感的。

從來都沒見過酒精和大麻煙這樣泛濫的城市。從臭名昭著的賭城拉斯維加斯到紐約華盛頓的貧民區，和新奧爾良比，它們的亂像大概都不算什麼了。一種當地飲料的廣告無處不在，有個好聽的西班牙名字「達誇利(Daiquiris)」，是在各種不同的水果冰霜裡加上一小杯烈酒。街上閒逛的遊客手裡都有一杯，「達誇利」配雞翅是當地的招牌美食。奧爾良雞翅是真的好吃，但嚐過一次加了墨西哥仙人掌烈酒的「達誇利」後，是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口感了的。

入住酒店附近的一家早餐店，是個黑人老婦開的百年老店，店裡掛滿了名人的照片，說是供應着最好的火腿雞蛋，店裡也有一個雞尾酒台，留意到鄰桌果然不少人是喝着酒配的早餐，就算在美國，找個24小時都供應酒精的地方，應該也很難。城裡也有很多藝術精品小店，進門處都有一個小桌，溫柔地提醒你，「請把手裡的酒杯放在此處」。濃鬱的大麻煙味充滿了這個城市的每個角落，在餐館和酒吧，常常有人手裡捲着大麻，身上掛個打火機圍着你的桌子散步，那種哀怨和失望的眼神，都讓你不忍心拒絕去買一枝了。

新奧爾良是座死亡的城市，因為地處水位線以下，墓地只能造在地上，因為氣候炎熱，屍體會很快消溶，精美的石刻塑像和壯觀的石頭墳墓，是被家族一代一代重複使用的，新奧爾良的墓地，也是這個城市獨特的風景區。城裡似乎飄逸着無處不在的亡靈，白天的街頭常常有黑人的靈車和樂隊經過，鬼魂和靈異時常也會在夜晚出現，附近就有一個著名的鬼屋，是個網紅景點，據說半夜會有個小女孩的鬼魂唱歌遊蕩，旅行社也有半夜去等侯和探訪的節目。

最優秀的戰爭紀念館

美國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博物館，是新奧爾良最重要的地標，也是平生見過最優秀的戰爭紀念館。內容龐大豐富的幾十個展館，各自獨立地介紹整個戰爭中的每個細節，處處有歷史影像資料放映，展示的武器大到各種坦克戰車和登陸艇，小到各國士兵的個人生活配備，食品火柴和剃鬚刀應有盡有。波音公司也有一個獨立的展舘，完整介紹了美國空軍在二戰中的歷史軌蹟。

我專門請教了一位退役老兵志願者，為什麼這樣規模的國家級戰爭紀念館，會建造在一個毫不起眼的城市新奧爾良，而不在首都華盛頓或其它大城市。這位老兵沉重地回答我說，美國開國以來，路易斯安娜歷來都是犧牲士兵最多的地方。戰爭是住在宮殿裡統治階級發動的，但流血的，永遠都是窮困家庭出生的普通士兵和平民百姓。

剛去過的紐約聯合國總部，也許是假期，令人失望的不光是已經人去樓空，而且大樓前的廣場都被層層地封鎖了，看不到鑄劍為犁的塑像，也不見墻上先知以賽亞的教導。只見到了一個持着戈的騎士，刺殺着躺在地上的惡龍。求神的恩典賜所有人，以憐憫與和平，救我們脫離凶惡，在2024年蒙福得平安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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