專題: 一群東南亞移民

2015年4月
策劃及撰稿：周簡艷珍、葉翹碧、熊燕、歐耀強、李德嬋、莊曉斌、李汪洵
文／李德嬋

在某一個陽光明媚的夏日午後，一群來自上世紀70年代海外華僑學校的老同學們，為歡迎一位首次自加拿大到法國探親的老同學而舉行了聚會。他們闊別了近50年，而今，都已是花甲老人了。憶往事，自是感觸良多，話匣子一下子打開了。

黃君是當年最早、即1970年初就到法國來留學的青年學生。他說：「咱們高中畢業後，我在金邊讀了兩年法文就到巴黎，打算上大學或學一門謀生本領。可是，事不如人願，我的學歷是沒有可能進大學的；加上70年朗諾發動政變，推翻西哈努克政府後，金邊的情況大不如前，家裡的生意不好做，也供不起我在法國的生活費。我只好去餐館打工，養活自己。後來，我積了點錢，和朋友合股開餐館，由於種種原因吧，生意失敗了。這些年來，我就靠打點零工過活。」

滿頭白髮的老郭說：「我們和蔡芬一家，都是歷盡千辛萬苦才來到法國的。

75年紅色高棉佔領金邊，我們一家30餘人當即被趕出家門。因為不情願，動作遲緩一些，這幫野獸就用機關槍掃射。可憐啊！只有五人逃出來。九死一生後，我們逃到柬泰邊境，被國際紅十字會收容，並救助到了法國。」蔡芬說：「往事真不堪回首啊！那些年的日子，如今尚使我噩夢連連。當時，我們一家八口，上有父母、公婆，下有三個不滿七歲的孩子，我一個女人，又餓又病，怎樣撐下去？但我很清楚，我一定要挺住，他們才有活下去的希望。我先生早兩年去了泰國，後來到了法國，他通過法國紅十字會才將我們救到這裡來。我們是難民，一無所有，到了法國這安全的國度，我們一心想要快掙錢，多掙錢來重建家園。我和一些姐妹給土耳其老闆打工，沒日沒夜地車衣，很辛苦才掙到一些錢，但我們的健康卻全賠進去。如今呀，我脊椎骨疼，視力很差，百病纏身哪。」她不勝唏噓，眼圈全紅了。

一直沉默不語的魏哥，緩緩地說，他們一家是散盡家財，偷渡到香港，之後由早期到法國的親屬擔保，用遊客身分到了法國，再向法國政府申請政治避難。由於柬埔寨曾是法國殖民地，法國政府給予人道幫助，准許他們居留，並安排他們到汽車廠、巧克力糖廠、氣球廠等地方工作。至此，他們才算安頓下來。說到這兒，他們誠摯地流露出對法國政府的感激之情。

最后，那架著一副深度眼鏡、有點靦腆的羅洛說：「我原是歸僑學生。70年代中期，隨著中國大陸出國潮湧出來，因為有親戚在法國開餐館，由他們擔保，我和家人以遊客身分入境，之後申請工作居留。當年，中餐館廚師也算是特別工作。就這樣，我們每三個月去警察局辦一次居留，三年後，變為一年，再變為三年、十年，才成為正式居民。說實在，初到此地，內心十分彷徨，其一，不知道能否獲得居留權；其二，自己已是拖家帶口的人了，不懂法語，也沒有什麼特別技能，只懂中文，等於文盲。想要活下去，就要正視現實。過去做白領，現在要鑽到廚房，爭取做合格的廚師。所謂『馬死落地行』，有了這樣的心態，才容易適應這心不甘情不願的轉變。」

以上這一群人，都逃避不了同時代的人所遭遇的人生。他們是移民，悠悠歲月，書寫了他們的新生，在移居國已然生根。我們可以相信，如果沒有特別的天災人禍，移民的子孫和本地人一樣，能夠繁榮昌盛地生存下去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