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說精華: 復活

2014年4月
文/畢珠

「卡秋莎不想接受我的犧牲,而是想犧牲她自己。她勝利了,我也勝利了!發生在她 身上的內心變化,讓我感到高興,我似乎覺得(但又不敢相信),她正在復活。」 《復活(Resurrection, 1899)》,是托爾斯泰晚年的長篇小說,是他經過長期的精神探 索、思想激蕩,千錘百鍊產生出來的作品。本書透過男女主角的精神、道德復活過程,展現 出廣闊的社會空間,讓人在他的寫實手法下,窺見19世紀末年俄國的現象。

君為陪審員‧ 妾為階下囚

本書以時空交匯的形式,讓男女主角在闊別十年後,在法庭相遇。一個是上流社會的 鑽石王老五,這時擔任陪審員;一個已淪為妓女,因牽涉一件謀財害命案,而成為階下 囚。作者透過男主角德米特里‧伊萬諾維奇‧聶赫留朵夫公爵的回憶,倒敘了兩人的愛 情關係:

聶赫留朵夫與葉卡捷琳娜‧馬絲洛娃(暱稱:卡秋莎),邂逅於他兩位姑姑的家。當 時他是大學三年級學生;單純、美麗的卡秋莎,芳齡16歲,是姑姑家的養女和婢女。這 兩位純潔的青年男女,彼此愛慕、兩小無猜,還意識不到這就是戀愛。

三年後,聶赫留朵夫升為軍官,上任途經姑姑家時,已變成了另一個人;他在社會不 良風氣的影響下,失去了原有的志向與純真。他對「比從前更加嬌媚」的卡秋莎,仍有 真摯的愛情,同時也充滿了慾望:

「像所有的人一樣,聶赫留朵夫身上有『兩個人』,一個是精神上的人,他為自己尋找 幸福,這幸福同時也是別人的幸福;另一個人是動物的人,他只為自己尋找幸福,為了獲 得自己的幸福,不惜犧牲全世界的幸福。」

復活節後的那天晚上,聶赫留朵夫在心靈的交戰下,動物的人終於得勝,為了滿足自己的 情慾,他誘姦了卡秋莎,事後塞給她一百盧布,從此把她棄如敝屣。

當他聽到卡秋莎被判流放西伯利亞,作四年的苦役犯時,他才意識到當年所犯的錯,把 卡秋莎推進萬劫不復的深淵。為此他在上帝面前真誠懺悔,在一系列「清潔 靈魂」的行動中,他感到上帝的同在,發覺那個精神上的人,從他身上復活過來。他決定 請求卡秋莎寬恕,不管付出什麼代價,都要減輕她的厄運。

朱門酒肉臭‧ 路有凍死骨

他到監獄去,找到了卡秋莎,誠心請求她的寬恕。但卡秋莎已幾乎認不出他了,她甚至不 願意回首前情,只想把他當做一位闊老爺,盤算從他身上得些利益。因為在被他拋棄,被老 小姐們掃地出門,生下的孩子夭折……等心靈創傷下,她把全部關於他的回憶都埋葬了。她 成了高級妓院的紅姐兒,要用這種生活方式,來報復那些玩弄她的人:

「她不再相信上帝和善,她所遇到的事情,完全可以證實她的觀點,她所遇到的女人,都 極力通過她來弄錢;她所遇到的男人,都把她當成享樂的對象。」

雖然當年那個天真、可愛的卡秋莎,已不再存在了。但她憎恨、冷漠的態度,沒有改變聶 赫留朵夫堅定的意志,為了向她贖罪,他預備犧牲一切,要與她結婚,無論天涯海角,都要 與她在一起。因為他一切的行動,不再為了自己,而是為了她的好處。他忍受著她的頂撞、敵 意,無怨無艾地幫助她,同時也幫助了很多囚犯申冤。

作者在描述聶赫留朵夫實踐他美善的理想──到鄉間把土地分給農民;到聖彼德堡去為卡 秋莎及其他犯人翻案的同時,以悲天憫人的沉重筆觸,揭露了當時農民的苦難生活。在暴露上 流社會的糜爛奢華、官場的腐敗黑暗時,作者使用了幽默的手法,達到嘻笑怒罵的目的。 情深寧自棄‧ 珍重相別離 卡秋莎對於聶赫留朵夫,總是希望像她口中所說的一樣,她憎恨他、沒有原諒他。其實在 她的心靈深處,她又再愛上他了,而且愛得深刻。她不再喝酒、抽煙和向男人賣弄風情,因為 她知道他希望她這麼做。她不答應嫁給他,因為,和她結婚會令他不幸,她決定斷然拒絕他 的犧牲。

在她與600多位囚犯,一同遞解西伯利亞的環節,作者以有條不紊的敘事方式,生動地繪 畫出這個嘈雜、混亂的場面。聶赫留朵夫跟著她上路,沿途為她打點一切,以至她可與政 治犯同行,不但食宿得到改善,並認識到一群有高尚情操和品格的人,對她精神、道德的復 活,有很大的影響。

政治犯西蒙松,愛上了卡秋莎,並向她求婚。當卡秋莎蒙沙皇減刑,聶赫留朵夫預備和她 開始新生活時,她冷靜、堅決地對他說:

「西蒙松到哪裡,我就跟他到哪裡……什麼愛不愛,我早就不在意了……若我沒有按您的 心意去做,請您原諒我……是的,看來結局只能這樣。您也要生活啊!」

聶赫留朵夫明白,她愛他,並且認為她和他結合,會破壞他的生活,她跟西蒙松一起,就 會使他得到解脫。雖然與他分離,令卡秋莎十分難過,但她終於完成了自己的心願!

聶赫留朵夫看著卡秋莎離去的背影,知道從前的卡秋莎,已經復活了!他心靈裡的一切疑 問,也從聖經的《福音書》中找到了答案。從那天晚上起,他開始了全新的生活,這不是因為 他進入新的生活環境,而是一切事情,對他有了全新的意義與詮釋。本書最後的結語: 「他的生活在這新的階段,會有什麼結果?那就要看將來如何了。」

作者在這蕩氣迴腸的結局裡,為人留下了很多想象空間,真不愧為大師手筆!

2014年4月內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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