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倫樂: 原諒的愛

2018年3月
妮可

一直以來與父親的關係不是很親近。我年幼時,他在馬祖當兵,不在媽媽和五個孩子身邊。直到我上幼稚園的年紀,我們搬到台中的眷村,才開始對他有印象。

嚴格的父親

他是一個很嚴格的父親。想來是從軍的緣故吧,他的臉上很少有笑容,總是一副嚴肅的表情。每次學校快月考的時候,他就會禁止我們看電視,要我們好好複習功課,這倒使家裡每個孩子的功課都不錯。
父親是北方人,會做很多的麵食給我們吃。他總是買一大袋的麵粉,自己動手做包子、饅頭、花捲、麵疙瘩等等。我搬到澳洲的小城市之後,不容易吃到這些東西,心中非常想念,才知道父親對我的影響這麼大。
或許經過戰亂,又要獨力撫養一個大家庭,他非常節省,會跑去離家遠但是價格便宜的市場買東西。我們小時候每個星期天跟著他,騎上腳踏車去買菜,單程要花一個小時。到我有了自己的家庭,在買東西上面也會精打細算,這又是他對我的影響。
我是家裡五個孩子中的老三,從小最不乖最不聽話。父親比較喜歡男孩,我的內心深處感到被拒絕。青春期的我非常叛逆,父母親又因故離婚了,我搬去跟母親住,從此就很少見到父親。上大學之後,我到台北生活,離家越來越遠,每年只有過年的時候回台中看一次父親。每次都是來去匆匆,其實也不是真的這麼忙,只是覺得跟他沒有話講,所以不想久留。

奇妙的突破

結婚之後跟著先生搬到澳洲,一、兩年才回一次台灣。回去時也會去看看父親,但是他年紀已經大了,身體越來越不好,只好住進安養院。大約十年前,他已不認得人。去看望他,我也不確定他是否還認得我,跟他講話也沒有什麼反應。
五年前的一天,母親和哥哥打電話給我,告訴我父親病危,於是我趕緊從澳洲飛回台灣看他。我停留的時間很短,但在醫院陪他的那一週,我們之間的關係有了很奇妙的突破。他沒有太多意識,輪到我照顧他,要幫他擦身體、翻身,甚至如果他排便了,要幫他換尿布。沒什麼事的時候,我就坐在他的床邊,輕輕幫他按摩一下手腳。我發現,這是我從小到大不曾和父親有過的親密接觸。
父親是一個不善表達感情的人,從來沒有擁抱過我,沒有說過愛我,也沒有稱讚過我。小時候我覺得自己只是在這個家裡長大,和我父親沒有心與心的聯結。然而藉著這一次的探視,上帝給了我一個機會,讓我感受到我和父親之間,是可以有愛的聯結。儘管父親並沒有任何反應,而我的內心卻獲得一種從未曾有過的安慰。

因著天父的愛

雖然從小缺乏父愛,但是自從信了耶穌之後,我的生命就被扭轉了。我開始明白自己年輕時為什麼一直追求男女之間的感情,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是誰,我不知道自己的價值在哪裡,我需要被愛的感覺,所以我渴望有一個男人來愛我,但是這樣盲目追求愛的結果,卻常常是遍體麟傷。
天父的愛填補了我內心的空缺,醫治了我的創傷,使我變得健康,不再對人、對愛情有錯誤的期待。慈愛的天父也幫助我原諒了我的父親。聖靈提醒我,讓我想起很小的時候,有一次半夜肚子疼,父親一個人帶著我去醫院看醫生。他一路把我揹在背上,直到我照了腸胃X光,醫生說我沒有大礙為止。我甚至可以回想起在父親厚實的背後的溫暖。天父在告訴我,父親其實是愛我的,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表達他的愛。
2018年2月6日父親過世了。在澳洲接到消息,我心裡有些難受,要到外面走走。就在短短十幾分鐘步行的時間裡,我聽見耶穌對我說:「孩子,不用擔心,你的父親現在和我在一起呢!這是個好得無比的地方,他已經脫離了世上的勞苦,再沒有身體的病痛和心靈的悲傷。」然後我彷彿聽見父親和耶穌的對話:「還好我的孩子很孝順,在我生前把福音傳給了我,讓我現在可以在這個好地方!」我的心立刻平靜了下來,不再為父親的死而難過。
回台灣奔喪的過程也十分平順。入殮前看著父親的遺體,他的臉因為腎功能喪失而水腫,完全不像我印象中的父親。告別式後看著他的棺木被推進火化場,第二天再看到他變成骨灰罈裡的骨灰和約略可見形狀的頭蓋骨,我的心卻可以釋然,因為我知道每個人的身體都會消亡,但是他的靈魂已經去了一個最美好的地方。
再見了父親!我確知你現在在哪裡,你不再是那副被病痛折磨到不成人形的樣子,你已經恢復了年輕時的英俊相貌,而我們的分別也只是短暫的,在不久的將來,我們會在天家再相聚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