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10月
蕙文
清晨,遠在西班牙的丹丹發來一則微信:在世界著名的英國威斯敏斯特教堂西門上方,豎立著世界十大基督教殉道者雕像。與美國黑人民權領袖馬丁‧路德‧金並排接受全世界瞻仰的,竟是一個中國人——苗族牧師王志明……短短幾行字,立時驚醒了懶床的睡意。
◎生於福音遍傳之地
威斯敏斯特教堂(Westminster Abbey)也譯為「西敏寺」,既是英國國教禮拜堂,又是國王加冕、王室婚禮的禮堂,還是埋葬帝王將相和社會名流的國家墓地,雲集著一個又一個不朽的名字:牛頓、達爾文、喬叟、白朗寧夫人、彌爾頓、斯賓塞、哈代、狄更斯、莎士比亞、亨德爾……因而也稱作英國的「石頭史書」和「榮譽的寶塔尖」;卻從不知道還有一位中國牧師也在這裡落腳!
上網搜索,鼠標將我的視線移到20世紀初。1906年,來自澳大利亞的傳教士,把基督教帶入雲南武定縣的苗族;當時當地仍刀耕火種、燒香祭鬼、跳神作法;其時正逢鼠疫傷寒,奪去多人生命。傳教士騎著小毛驢,一村村地救人;遇到病者,只要還有一口氣,就掏出藥片往嘴裡塞,不收分文;遇到死者,就劃十字禱告……
死裡逃生的人,就這樣信了耶穌。傳教士協助村民重建家園、人畜分離、保護水源;又將灑普山作為傳教據點,建起雲南境內最早的教堂和教會學校;每逢星期日,苗、彝、傈僳族人就從四面八方聚攏來,聆聽上帝的聲音。
王志明,就在1907年,生於這片福音遍傳之地。
◎立志帶人到基督前
他在灑普山教會小學接受教育,畢業後成為傳道者,先後於嵩明、祿豐、灑普山,教書、傳教;抗戰爆發後,他被推薦為滇北地區內地會灑普山總堂傳道人;1944年,出任總堂會長,下轄五縣教會。
雲南道路崎嶇,教區內沒有公路,全靠騾馬翻山越嶺,王志明從不畏難,腳步不停地四處奔波。他在教會中突破宗派觀念,只認定「基督的教會」,教導純正真理,立志將信徒帶到基督面前,而不是帶到某個人面前。截至新政權建立前,僅武定縣內就有5,500多苗、彝、傈僳族群眾信了耶穌,成為上帝的兒女。
1945年,王志明於昆明翻譯編纂了苗文《頌主聖歌》——全中國第一本苗文讚美詩,在苗族中廣為流傳。他還手寫編錄《舊約摘錄》,印製了1,000本發給信徒。直到2009年出版苗文《新舊約聖經》之前,苗族教會除了傳教士翻譯的苗文《新約聖經》,就是這本《舊約摘錄》。至今有些苗族老信徒,雖沒讀過漢文《聖經》,也知舊約內容,比如亞伯拉罕獻以撒的故事。
◎我手不可沾染罪惡
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,外國傳教士被驅逐出境,王志明負責當地教會。1951年,他在昆明受儲懷安牧師按立,升任牧師。按照《聖經》的教導,他順服執政掌權者,但拒絕參加各種批鬥活動:「我的手曾為眾多信徒施洗,不可用來沾染罪惡。」為此,遭受懲罰。由於信仰耶穌,政府規定他家沒有分配田地、房屋的權利。不久,灑普山教堂被關,王志明被勒令回村接受群眾監督。
環境嚴酷,他卻始終堅守信仰。公開聚會被禁止,就帶領信徒秘密聚會。不久,他因此被捕。政府想不到的是,王志明在苗族信徒中威信極高,出於民族統戰需要,不得不將他釋放,並安排他進入楚雄州政協籌委會。1956年,又以牧師身分任少數民族代表團副團長,進京參加國慶典禮,接受毛澤東接見。那以後被安排到武定縣文化館,當選第一屆州政協委員,被迫與基層民眾和信徒隔離,直到1964年「四清」運動,他被解除一切職位,再次回村接受監督勞動。
文化大革命爆發後,基督徒被繩子拴成串游鄉。王志明牧師被戴上「帝國主義間諜走狗」高帽,被揪去萬人大會批鬥。即使處境如此險惡,只要一有機會,他就串聯村裡的老基督徒,半夜到山洞秘密聚會,勸告大家不要參加違背信仰的「三忠於」活動。
◎他就像司提反一樣
1969年5月10日,外地的慕道朋友來到王志明家中,要求受洗;他們離開後,王志明被捕,長達四年時間與家人失去聯繫。直到臨終前一天,王志明才見到家人。當時,政府要求他們對話不得用苗語,他只留下三句話:「你們要聽上面的話,要講究衛生,要注意安全。」家人明白,這是雙關語:「要聽上帝的話;要靈裡潔淨;要警惕魔鬼。」
1973年12月29日,66歲的王志明在萬人批鬥大會上被判處死刑。行刑前,官方擔心他發動信徒造反,而用刺刀將其舌頭絞碎。他滿嘴鮮血,像殉道者司提反一樣義無反顧。遺體運回家,由民兵看守,只許家人送葬。一名教會長老把自己的棺木送給王志明牧師入殮。
七年後,王志明被昭雪,當地政府補發1,300元人民幣作為撫恤。1998年,苗族教會為王志明舉行苗族教會史上最隆重的追悼會,僅詩班人數就兩千多人!同年7月9日,英國女王宣佈紀念20世紀十大基督教殉道者,群雕立於威斯敏斯特教堂西門之上,王志明是第十座雕像。
他的墓碑上,刻著《聖經‧啟示錄》十四章13節的經文:他們息了自己的勞苦,作工的果效也隨著他們。